李氏的死沒有給大周帶來多大的動靜。聽聞,珍嬪前腳剛剛帶回趙哲,後腳趙嘉的賞賜就到了。安寧聽聞,嘆了口氣。李氏這一早產，為她的孩子爭取到的不過是多幾個月的生命罷了。

第二日,安寧剛剛早起,小齊子就早早等在外面傳話。稍加打理後，安寧便跟著去了養心殿。

“臣妾參見皇上。”幾件事同時煩著，趙嘉怕是又一夜未眠。他已經有多少天沒有去梅殿了？

“來了。”趙嘉一擡頭,眼底的淤青清晰可見。

“皇上......”安寧著實嚇了一跳,她沒想到趙嘉會憔悴到這個地步。當然,她更沒有想到，趙嘉這麽急急忙忙叫小齊子把她叫過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枕著她的腿，睡覺。

“寧兒，朕好困，讓朕休息一會。”趙嘉閉著眼睛，手摟著安寧的腰不願松開。

揮揮手，示意其他人退下。安寧之後一動不動地仍由趙嘉摟著自己,看著他枕著自己的腿，疲憊地睡著，心裏多少同情。那些一直貪圖這個位子的人都只看到做皇帝的風光，做皇帝可以擁有的權利，卻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做好一名皇帝是世間最難的事。她的皇兒，當初也是這樣躺在自己的懷中，一個勁地抱怨。

趙嘉的眉宇有幾分與皇兒相似，安寧看的有些出神。她快分不清，自己心疼的是皇兒還是現在的這個。

可惜，連老天都不太希望趙嘉能好好地合上眼睛，睡上一睡。急件被送了進來，安寧迅速打開一看，李氏生下天殘的皇子的事竟然只在一夜之間，就傳到了民間！如今，趙嘉為帝不正，上天降下天罰的流言很快傳遍整個大周。皇宮有奸細？

“趕緊去查，這風聲是從哪裏傳出去的。不管用什麽辦法，都要找出流言的源頭掐死。”安寧沒有叫醒趙嘉，而是直接吩咐王有才。

“是。”盡管對禧貴妃私自下令有些不滿，但是如今之際，也只能如此。

***

大約過了幾個時辰，又有消息帶過來，被趙嘉派去調查災銀消失案的安輝，居然同災銀一樣失蹤了。

“什麽？安輝失蹤了！”處於驚訝，安寧身體一動，不小心弄醒睡著的趙嘉。

趙嘉隱約聽到失蹤，迷迷糊糊問道：“什麽事？”

傳信的人跪在地上，對著趙嘉磕頭，然後回答：“啟稟皇上，安大人失蹤了。”

這一次，趙嘉算是徹底醒了。整個人低壓，陰郁地低吟：“怎麽回事，如實說來。”

“是。小的跟著安大人，前往豫南和豫北的官道。後來安大人似乎在失竊地找到了什麽線索，然後帶著幾個人率先前往豫南省。剩下的人按照原定速度前行。安大人與副隊長約定一日後在豫南省巡撫府匯合，可是副隊長帶著小的等人前往等了兩日都沒有見到安大人的蹤跡。副隊長帶著人四處搜索，竟然連安大人進豫南省的消息都沒有問道。”

“知道了，你先下去吧。”安寧見趙嘉不說話，整個人壓抑著。只好先讓這個傳達消息的士兵先下去。他已經把能說的都說了，再呆在這裏也無濟於事。此刻，安寧已經意識到一點，豫南大地震已經朝著與前世全然不同的方向發展。越來越覆雜，覆雜到連她都看不清被迷霧籠罩的真相了。“皇上，剛剛有份急件，李氏產下天殘的消息被洩露到民間了。臣妾已經派人去調查了。”

“你做的很好。”趙嘉擡起頭，有些晦澀地看著安寧，許久開口說道：“寧兒，朕要親自去豫南一趟。”

“不可。”安寧起身，蹲在地上反對：“此事太過危險。連大哥都已經是下落不明，臣妾聽說啟王和二哥那邊也遲遲沒有新的消息傳來。這個時候皇上親臨，等同於深陷危機。絕對不行。”

趙嘉從床上起來，走了幾步彎下腰，伸出手撫摸著安寧的臉龐，“朕豈是貪生怕死之輩。如今的事態，已經發展到但坐在京城就能處理的程度了。”

“皇上三思。”安寧還是覺得趙嘉這個決定太過莽撞，“皇上一旦離京，前朝該如何交代！”若是趙嘉出個什麽意外，前朝必亂。以她現在的能力，根本解決不了。

“朕絕不會出事。”趙嘉堅定地承諾。這句話，也許他不但是說給安寧聽的，更是說給他自己聽的。這是一場賭博，他不許要用自己去套出那些幕後的狼。“相信朕。也相信你自己。”趙嘉一邊說，一邊將一個錦囊袋子交給安寧。

***

嘉帝八年七月，趙嘉微服私訪，親自前往豫南。

對前朝稱病，由朱丞相代為處理政務。緊急要件，才由王有才交給趙嘉處理。實則是安寧模仿趙嘉筆記，代為處理。安寧從上輩子起，就一直幫著趙嘉處理政務，批閱奏折。所以她的毛筆字模仿的是惟妙惟肖，怕是連趙嘉本人都分不出哪個是他寫的，哪個是安寧寫的。

朱晨富見不到趙嘉，懷疑趙嘉已經離開皇宮，可是每次遞上去的折子又確確實實是皇帝批的。一時，也分不清真假。

半月過去，除了安寧和虞太醫誰都不得進出養心殿。就連皇後過來，也被請走。皇宮內部肯定有紅花會的奸細，這一點安寧絲毫不懷疑。只是沒想到那人居然藏得那麽深，動用了趙嘉的人、她的人甚至安府的人都沒能找出來。若是趙嘉出宮的消息被洩露，對趕往豫南的他來說絕對是多一分危險的。

“如何？皇上有消息了麽？”安寧煩躁地在養心殿內來回踱步。幾日前，一直保持聯系的趙嘉忽然斷了消息。連王有才都聯系不上安在趙嘉身邊的暗衛。一來失蹤一批貨物，外加兩個大活人，安寧不得不開始懷疑，這是否真的出自紅花會之手了。她可不認為，紅花會有這般勢力和能耐。

和上輩子一樣，紅花會的首領還是梁為齊。此人有勇無謀，不可能排除如此緊密的局。

“還是聯系不上。”王有才焦慮地回答。他已經派出所有的暗衛，還是聯系不上皇上和暗一。“娘娘，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啊！皇上會不會......”

“再等等。”安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“派人去親我母親進宮。”

“是。奴才這就去。”這個時候，或許只有安夫人能壓得住場了。王有才是這麽想的。

可惜，他還沒出去，小齊子就慌慌張張地跑進來，說道：“娘娘，大事不好了。朱丞相帶著大臣跪在門外，希望能見皇上一面。”

“王有才，趕緊穿上皇上的衣服，然後去床上躺著。你還有你，把帷帳放下了，莫要讓人靠近。”安寧當機立斷，以防朱丞相硬闖，她不得不出此下策。“剩下的人，跟本宮出去。”

***

安寧出去的時候，朱相正老淚縱橫地賣力演戲。“皇上，前方災情加急，還請皇上無論如何都見老臣一面。”

“皇上身體不適，不能見人。”安寧打斷朱相的演戲，站到他的面前。

朱晨富先是看到一雙繡花鞋，然後擡頭看到西貴妃居高臨下地看著他，心裏數不出的不爽。一個小小的後妃，居然敢這麽對著他。這賬記上了日後再算。“請貴妃娘娘以國事為重。莫要耽誤了大事。”

安寧冷笑，以為本宮就這麽簡單被嚇到？“本宮只是傳達皇上的旨意罷了。皇上龍體欠佳，不能見外人。虞太醫，你給朱丞相好好覆述一下皇上的病情。”

“老臣遵旨。”虞太醫是趙嘉的人，也是幾個知道趙嘉離宮的人之一。他的任務就是配合禧貴妃隱瞞皇帝出宮的消息。於是一口流利的專業術語繞口令一樣地從嘴裏蹦出來。大致意識就是說，皇帝的病雖然沒有危機生命，但是不適合見人。

“這國事為重，還請娘娘能通融一下。就算老臣不進內閣，只在外殿向皇上稟報奕可。”其實朱晨富得到的消息，遠比其他人要多的多。皇帝哪裏是病重，而是失蹤生死不明吧。

“放肆，你這是要抗旨不遵麽？”安寧怒斥道。

抗旨二字讓其他人有些退卻，可朱晨富卻是不怕。他反倒大笑：“老夫有什麽好怕的。老臣所做的一切，都是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，還望娘娘不要再做無謂地阻撓。”

安寧看朱晨富今日事不看不走的樣子，心裏怎麽都覺得不對。朱晨富這個老狐貍，什麽時候做過這麽莽撞的事？到底怎麽回事？

“也罷，就按朱相說的，只在外殿匯報。”隔著一道屏風，他也看不出什麽。

“多謝娘娘成全。”

朱晨富一人進入內殿，看到龍床上確實躺著人，於是開口說道：“皇上，是微臣。豫南的暴民近幾日已經襲擊了省衙門，和我大周的官兵直接沖突。還請皇上下旨，派兵鎮壓。”

屋內沒有動靜，上面躺著的不是趙嘉，當然不會回答。只是，忽然裏屋傳來聲音，“咳咳，朕知道了。集合豫北及周邊其他三省駐俊，由朱子林帶領，鎮壓暴民。凡叛亂者，格殺勿論。”這聲音分明就是趙嘉的聲音。

安寧，朱晨富，以及在場其他人都是一臉驚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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